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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随的书桌上有个小台历，好几年前的，他没事老翻。
有次江逐流也翻，看到有个日期被顾随用红色马克笔圈起来，画了个爱心。
2014年的12月21日。
顾随面不改色地说忘了，可能无聊画的吧。
当时他到底没敢承认，那是对江逐流漫长喜欢的开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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顾随认识江逐流的时候还是个小学生，幼稚鬼。江逐流比他好不到哪儿去，大一岁，快乐得像个傻子。
那时顾随父母忙于生意，他上学是全寄宿，到了寒暑假就被送到渝城的外婆家。怕他贪玩不学习，除却练琴，父母远程指挥老人家把顾随送到少年宫，报了两个特长班，早上英语下午奥数，安排得明明白白。
他后来想，还好自己当时没闹脾气不去上课，否则就没法在奥数班认识江逐流了。
江逐流年纪小那会儿尚且看不出日后会长成个大帅哥，他和所有的孩子一样，又矮又黑，泯然众人。顾随初来乍到，被安排到了他旁边的唯一空座。
小孩建立友谊都很快，三节课过去，江逐流带着顾随，去走廊上加入了踢毽子大军。放学后，他又莫名其妙地被江逐流领着，绕了好大一圈远路吃油炸洋芋——顾随清晰地记得这一天，绝不是洋芋好吃。
他因此吃不下饭，被外婆告了状，父母至今都还在拿这事来嘀咕他的胃口。
可顾随被江逐流带着，坐在街边的塑料小板凳上吃洋芋时绝对想不到，自己后来居然会喜欢上这个人。
第一年的暑假过得平淡无奇，上课，下课，江逐流抄他的作业，约他去渝城的大街小巷玩，还和他一起坐了长江索道。
那会儿的长江索道还没变成网红景点，排队也排不了太久。两个小孩挤在轿厢的边缘，轿厢外破了一点油漆，走到江心就摇摇晃晃。
“哇，白色的鸟！”江逐流一拍他。
顾随循声而去，只看到一片白羽悠悠地落进了江水。
暑假过完，顾随回到锦城上学。
那会儿都没有手机，他就留了江逐流家里的电话，周末给他打，天南地北地聊。
他会说些上学时候的无聊事，小声骂练琴很烦，每天几个小时弹得手都累了。但更多的时候，是江逐流在逗他开心，具体说什么顾随也记不清，只记得每次他说好累好难过，说爸妈又要应酬，聊到最后却总能笑个不停。
依恋就是这样一点一点，如同幼苗破土而出，最终刻成骨子里的习惯，长成参天大树。
寒假时他又去了渝城外婆家。
对于顾随主动提出去少年宫继续上课，父母表示了十分惊喜。他们当然不知道孩子的小心思，但听少年宫的老师反馈过顾随有这么个好朋友，衷心替他找到了玩伴开心，甚至请江逐流吃了一次饭。
顾随父母无疑也很喜欢这个活泼开朗的孩子，主动提出有空接他到锦城一起玩。这个提议原本势在必行，却因为江逐流家里的矛盾一直搁浅。
现在回忆起来，童年都是无忧无虑的。
每个假期，渝城的江水，索道，上坡下坡的街，推着车贩卖的小吃零食，还有尚未人满为患的景区也是他们常去逛的地方——码头江逐流是不带他去的，只站在很高的台阶上，看一艘白色的货船缓慢地驶入夕阳。
顾随记得每一次轻轨的停留，他喜欢渝城，对所有的线路和美食都了如指掌。他想，情书里都是因为一个人喜欢一座城，他却相反。
因为渝城赋予了江逐流特别的性格，这份喜欢是藏在大江大河中的。
变故发生2014年的冬天，离他的十五岁还有5天。
周末，顾随刚结束了钢琴课。答应了来接送的父母临时有事，顾随背着包，独自站在公交站台上等车。要坐的那班车不知缘故地迟到了很久，可他不想坐出租，固执地站着，被冷风吹得鼻尖发红。
这是认识江逐流的第五年。
就在不久前，顾随有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机。iPhone6，是妈妈给他的作为上次全省青少年钢琴比赛第一名的奖励。
他在买到的那个黄昏给江逐流拨电话，强迫他立刻马上将自己的号码倒背如流。但江逐流还没买手机呢，说在上学，没必要。
于是他从拿到开始设想两个人早安聊到晚安的画面依然不能实现。
顾随想到这儿，把手机屏幕开开关关。
锁屏是他们俩在夏天拍的照片。
沧白路大桥边，日落时分，摆出的姿势像两个游客第一次到渝城。他们穿一样的阿迪达斯T恤，黑发，不加修饰的五官。
江逐流半搂着他，顾随朝镜头做鬼脸，窝在他臂弯里。
江逐流进入青春期就跟吃了生长激素一样，睡觉都在长个儿，顾随十三岁时还没和他差太多，等过了半年这人直接奔着一米八就去了。不仅身高变化剧烈，江逐流脸上那层肉仿佛一夜之间就也消失掉了，整个人瘦了一大圈，小麦色的皮肤显出健康的帅气，五官的轮廓无比分明起来。
他俩走在一起也从原本哥俩好变成了奇怪的身高差，他喜欢抱顾随的肩膀，总让顾随想到学校高年级那些早恋的情侣，样子差不多。
把屏幕照片看了无数遍，顾随突然有点口干。
而电话就是在这时进来的，显示一个未知号码，来自渝城。顾随心口狠狠一跳，若有所感地迅速接起来，一张嘴，声音都是哑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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