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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顾随才知道，那天江逐流来找他是因为目睹了一场家暴才离家出走。
他后背还留着被踹和被打的痕迹，他拿着钱包夺门而出，拽着手机，最后买了一张前往锦城的末班车票——手机刚买第二天，因为他和一家经纪公司签了合约，要拍两个无足轻重的广告，补贴家用。
顾随对这些一无所知，只沉浸在察觉喜欢的惊慌和甜蜜中。
江逐流在锦城待了三天，期间顾随父母也起过怀疑，问他为什么不上学。他说学校运动会搪塞过去，和顾随过完生日他就走了。
他满心满眼都是误解，以为江逐流专程过来只因为自己的生日。十五，刚上高中，半大年岁一点也不特别，却由于这个人的到来和他一句“生日快乐”成为顾随心里最独一无二的记忆了。
生日第二天，顾随送他到车站，紧紧地攥着他的手：“你什么时候再来啊？”
江逐流没说话，他心沉了，又急忙补充说：“没关系，你没空我可以过去找你。等寒假，这个假期我没有比赛的。”
“好。”江逐流抬起手摸他的头发。
“不可以不在啊，要等我去。”顾随说，声音很软但他心跳很快，仿佛这就是他隐晦的告白，他对江逐流的占有欲。
江逐流点点头：“好的。”
这年他十五，江逐流十六。
约定好的寒假最终没有成行，顾随临时被钢琴老师加课，等课程结束就过年了。他在微信里冲江逐流抱怨，对方的回复总是很快，只言片语，就能安抚他所有的情绪一般。
他陷入独一份的暗恋，却又张牙舞爪地在江逐流面前炫耀，期待他发现。
冬天来了，春天也来了，入夏后的暑假，顾随策划着独自前往渝城，不告诉任何人，把刚拿到的全国赛奖杯和证书给江逐流看——这是他的第一个全国青少年钢琴比赛金奖，只有他自己有的奖杯，老师说他以后一定很有出息。
但他来不及成行时，从女同学的朋友圈看见了江逐流的照片。
准确地说，是视频截图。
柠檬练习生101预告片里的视频截图。
女同学花痴地配文字：“这个小哥哥看着真的好嫩好帅啊！是我的pick！有在追节目的姐妹一起投他么！这颜值不出道太可惜了555！”下面有个隔壁班的共同好友似乎也有了兴趣，问多少号。
女同学回复：“27号！江逐流！”
顾随差点没拿稳手机，他不死心地又看了几眼，确信三个字都一模一样，截图里的人因为滤镜和像素有点失真，可五官仍是他熟悉的样子——连那种处于陌生环境的、局促的微笑和飘忽的眼神都没任何差别。
他点开和江逐流的聊天框，停留在上次抱怨说暑假去不成了，你什么时候来玩啊。江逐流回他：过段时间吧。
过段时间。
敷衍，隐瞒，让他至今都蒙在鼓里。
顾随握紧手机，深深呼吸好几下，才抑制住自己想要砸掉的冲动。
他迅速搜出柠檬练习生的官博，从里面找到了江逐流现在用的账号。点进去，新注册的，一条微博都没有，头像是公式照——五官端正，表情无辜。
截了图，都发在了聊天框里选中，顾随却迟迟没能发出去。
他有什么立场呢？他连理直气壮地问江逐流一句“怎么没告诉我就去参赛”都心虚，脑海里有个声音说，你是他的好朋友，可以问。但顾随自己明镜似的，他根本就不要和江逐流做好朋友，朋友只是他的掩护。
掩护他的，强烈的，病态的，过于依赖的占有欲。
截图最终没能发出去，顾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。
第一期正式节目播出当天，他结束钢琴课回家打开电视刚好赶上开场。顾随靠在沙发上，面无表情地看完，刷出江逐流的微博更新了，微信还是毫无动静。
柠檬练习生号称国内第一档上星卫视的偶像养成类选秀节目，吸引了不少注意力。起码顾随身边的女同学绝大部分都在看。据说要持续100天，一开始就没收掉全部选手的手机，切断和外界的联系。
行，没联系是因为参加了这么个节目。道理顾随都明白，可他没法做到不怨怼，他又不是圣人，也控制不好自己的脾气。
江逐流突然消失，给他的打击远比想象中要大。
他从童年到青春期得以平稳度过，很大程度上因为江逐流总是倾听他的喜怒哀乐，哄他开心。友谊遭到背叛，初恋险些因为不信任夭折，顾随原本就压在心里的对于父母不管他学习又逼迫他练琴的不满，瞬间涨到了最高值。
因为江逐流，几乎毫无预兆地，顾随像一根琴弦扭到最紧处，然后断了。
每一轮投票持续三周，江逐流在第二轮里当选了点赞王，带着惊喜的笑容发表感言，声音处于变声期末尾，沙沙哑哑，可眼睛那么明亮。
他像顾随遥远的太阳，只能从电视机里看见一点点温暖。
那期节目结束，顾随夜里失眠，没来由地哭了一场之后，就再也开心不起来了——而这些，江逐流毫不知情。
爸妈开始慌张了，替他找最好的心理医生，做疏导治疗。他要吃三种药，一种安眠，两种调节激素，顾随心情平静，谈不上高兴与否就更说不出想要什么。他看似安稳地接受了诊断书和调理计划，按部就班去打卡，一切好像都慢慢变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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